正话反说,用“可恶”来赞美鸳鸯。
王熙凤是擅长正话反说的。上次平儿用香菱做幌子,对贾琏隐瞒王熙凤私放高利贷的事儿,王熙凤知道真相,就说:“原来是你这蹄子捣鬼!”(原文不是“捣鬼”,是个不雅词,怕被和谐掉,所以我擅自修改。不是没看过原文!)
对于王熙凤这句话,脂批是“疼极反骂”。这和生活里年轻妈妈叫小宝宝为“臭臭”、“小坏蛋”,是一样的道理。
说鸳鸯“可恶”,是在第四十九回“鸳鸯女誓绝鸳鸯偶”之中。邢夫人告诉王熙凤,她打算不惊动贾母,先和鸳鸯说知此事,威逼利诱。王熙凤心里盘算:“鸳鸯素习是个可恶的,虽如此说,包不严他就愿意。”
周汝昌对“可恶”的解读是:“可恶,北语。读如可勿,意为倔强、不随和、修改强,贬中有褒”。我不同意这个解读,因为我根本不认为王熙凤有一点“贬”的意思。
在一些版本里,王熙凤这句话是这样的:“鸳鸯素昔是个极有心胸见识的丫头,虽如此说,保不严他就愿意。”我认为“极有心胸见识”,较为啰嗦,远不如“可恶”生动,但却正反映了王熙凤口中“可恶”的真实意思。
对于贾赦讨鸳鸯,王熙凤本身就是反对的:“老太太离了鸳鸯,饭也吃不下去的,那里就舍得了?”再加上贾母反对贾赦纵欲,认为对身体有害、对工作不利、也耽误了年轻女孩子们。还有一层原因,她并没有说出来,我们读者也是可想而知的:贾母的大秘、贴身人、最了解贾母喜好的人,是作为下级的王熙凤需要笼络的对象。凤姐已经和鸳鸯建立了良好的工作关系与私人感情,她当然不希望这个位置换人。
阻止贾赦讨鸳鸯,王熙凤是公私两便,对自己对贾赦邢夫人都有好处。但“左性”的邢夫人听不进去。深刻了解邢夫人的王熙凤,不敢再加劝阻,可仍旧希望这件事不要成功。那只能寄希望于鸳鸯本人的坚决反对。这里说一句“可恶”,是反面的赞美,和骂平儿的“你这蹄子捣鬼”一样。如果换成正常的表述,就是“鸳鸯素昔是个极有心胸见识的丫头”这样的高度评价了。
相比之下,贾母说的“我的这三丫头却好,只有两个玉儿可恶”,夸的是探春,却显出距离感;骂的宝黛,却是亲密的回护。这是正话反说的又一个例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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